“股票市场存在的目的是资源配置，而香港资本市场在这一点上是‘失职’的，”美国沽空机构浑水公司(Muddy Waters Research)创始人Carson Block近日在接受财新记者专访时如此说。有“中概股杀手”之称的浑水公司近日因高调狙击中国乳制品公司——辉山乳业(6863.HK)再次成为各方关注焦点。

　　现年40岁的Carson Block大学辅修过中文，曾在中国一间律师事务所为对冲基金公司调研中国市场上的投资标的，这让他有机会了解中国公司在资本市场上的运作风格。

　　“中国真的有太多欺诈，在中国做生意，如果你想活下来，你要去学会质疑一切，包括你未来的生意伙伴。” 2010年，Carson Block创办了沽空机构浑水公司，主要狙击“中概股”，曝光这类公司所存在的虚假财报、欺诈等行为，并通过提前做空获利，“浑水”的名字来源于中国成语“浑水摸鱼”。

　　翻查浑水过往的战绩，大多数为北美上市的“中概股”——东方纸业(AMEX：ONP)、绿诺科技(NASDAQ：RINO)、多元环球水务(NYSE：DGW)、中国高速传媒(NASDAQ：CCME)、嘉汉林业(TSE：TRE)、分众传媒(NASDAQ：FMCN)。

　　被浑水盯上，股价大幅下跌已算小事，绿诺国际、中国高速频道和分众传媒如今均已退市，多元环球水务则被纽交所摘牌，而于加拿大上市的嘉汉林业，股价在报告面世当天下跌64%，公司市值两个交易日蒸发32.5亿美元，最终被加拿大交易所摘牌。此外，新东方(NYSE：EDU)、网秦(NYSE：NQ)也曾因被浑水做空而价格暴跌。

　　此次狙击辉山乳业，转战港股，在Carson Block看来，香港股票市场上的中国公司同样存在严重的欺诈行为，“这是我最喜欢沽空的公司类型”。但更大问题是，香港的股票市场上，充斥着市值超过100亿港元、却没有真正交易者的股票，这种股票流动性很低，并且股价被大股东长期操纵，这让股票市场资源配置的职能被削弱，因此在做空时要格外小心。

　　据香港交易所规定，在香港主板上市公司最低公众持股量为25%，上市公司大股东最高持股比例为75%。

　　“事实上，这一比例可以远超75%，一些大股东实际控制的股权比例可以达到85%至90%”，Carson Block说到，“资本市场存在的目的是进行有效的资本分配，但相比其他股票市场，香港更容易被操纵或者很大程度上被干预，尽管我不知道这种类型的股票占比有多少，但与全球其他市场相比，一定高很多。”

　　“之前，我们做空、调研过巴西、非洲、印度的公司，但是某种程度上，这些公司都没有中国公司那么有趣，我甚至发现自己想念做空中国公司——假公司、假供应商、无效地址、董事会主席背地里的勾当……”

　　2016年5月，Carson Block的目光再次回到中国。当时，他注意到彭博上的一条新闻称，辉山乳业计划出售所持有的四分之一，即50000头奶牛，并转为租用这些奶牛，出售奶牛所获取现金将用于回购公司股票。“我当时差点从椅子笑到地上去。在推特上发帖调侃之后决定看一下这家公司”。

　　7个月后的12月15日，浑水发布了第一份针对辉山乳业的沽空报告。在这份火药味十足的报告中，浑水认为辉山乳业的股票价值为零，并且“大量从第三方购买苜蓿”、“资本支出虚报”、“董事长窃取资产给子公司”、”杠杆过高、濒临违约”等。

　　受报告影响，辉山乳业12月16日上午11时临时停牌，停牌前辉山每股报2.75港元，跌2.135%。当天深夜，辉山乳业发布公告反击指浑水公司的做空报告毫无依据、存在明显事实错误。 辉山乳业承认于过去三个财年内，每年向外部供应商购买约1万吨苜蓿草，每年的外购量占集团饲料供应需求的约4.3%—9.2%。

　　针对“牧场涉嫌资本支出虚报”的指控，辉山乳业认为是浑水的计算方法有问题。 至于“辉山董事长杨凯窃取1.5亿资产给一个拥有四家牛场的子公司”的质疑，辉山乳业称这家公司目前已经转让给独立第三方。

　　12月18日，浑水公司发布了做空辉山乳业的第二份报告，再称其收入造假。辉山乳业则在12月19日上午发布公告回应称其年度和中期报告的合并收入”根据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编制，且公平地反映了本集团在相关报告期间的业绩。”

　　12月19日，辉山乳业宣布复牌，股价较12月16日停牌时上涨，同时，辉山发布有关控股股东增加持股的自愿公告，两次增持逾4500万股。截至12月26日，辉山乳业董事长、控股股东杨凯的持股量已达到74.06%。截至圣诞节休市(12月23日)收盘，公司股价报2.83港元，较停牌前上涨2.9%。

　　“很显然，我们在辉山这一笔中并没有赚到太多”，Carson Block坦言，“但我们正等待形势发生变化。我不认为真的有投资者在增持股票。很明显是股东和股东的相关人士在增持，问题就在于他们的资金链什么时候会断。”

　　Carson Block表示，辉山目前的股东里仍然存在真正的长期投资者，包括主动型基金，浑水未来将通过沽空报告持续施压。”我们对赌辉山的股价会崩盘，最终这些资金会弹尽粮绝并离场。我们过去做过太多这样的事，即使是不喜欢我们的人，也会承认我们的一部分曝光是正确的。”

　　对于辉山有关其沽空报告的回应，Carson Block不为所动。“对于骗子来说，他们会一直说谎，因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们在回应中说谎，给出的解释也具有误导性，但事实上，一些回应正印证了我们的数据。我一点也不为所动，因为直到他们没办法继续骗人了，他们才会停止。”

　　尽管热衷于做空中国公司，对于A股，Carson Block仍持拒绝态度，但这并非A股的中国公司没有造假，更加“干净”。“我不会尝试做空A股，可能今天还能做空，明天就不能了，可能做空之后，我的资金就出不来了。”